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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提醒:未经医生许可请不要擅自照搬文章中的治疗方法,尤其是发布时间已经超过3-5年的文章可能已不代表目前最新的医学观点。

“不知”与“无知”的悲剧生活
          ——“妄想症”和他/她身边的人们(2001-08-01)   

  生活中人们常说的“妄想症”,医学上称“偏执性精神病”或“妄想型精神病”。如果比做一出戏,那么患者就象一个无比投入的悲剧主角;家中的亲人倍受牵连本属悲剧配角,但却大部分时候更象身处剧情之外的群众演员;周围的同事、邻居也象台下的看客;医务人员呢,则象一群指挥失灵,控制不了剧情发展的编剧和导演 。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患者的大脑把自己的“妄想”当做真的客观事实,并据此行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其妄想一般比较系统、有条理,以被害妄想为主,而且往往不愿对家里人讲,怕家人受危害,或怕“敌人”发觉他们被暴露了;偶有所言,也时常被家里人以“多心”、“胆小”、“神经过敏”顶回去(所言若与工作中的人际相关,更易让家人觉得事出有因或信以为真,给治疗带来阻力);家属们虽然几乎都能发现患者显著的异常表现,但往往不能真正重视,甚至还不如患者周围其它人发现的异常多,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也不很明白是怎么回事。 而周围人呢,根据是否属于患者“妄想”的内容及属于程度而反应不同。受牵连的非常苦恼、感觉人身不安全;大多数人则当一件稀奇热闹的事在瞧,同时还会半信半疑——“没准说的还真有!”因此,病人对社会的负面影响很大。
  我刚工作时,医院对面居民楼里有位老太太隔三岔五要到医院门口大骂两三小时或要求找领导告状,说有流氓医生经常在医院楼上通过窗户往对面她的屋里照相。有一次,夜里发病,要找偷拍的人,竟把医院一楼急诊室和二楼内科门诊的门用拐棍各砸了一个很深的坑。第二天上班看后,我们都不敢相信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有这等力气!她得生多大的气啊?!(为此病人,我专门查了资料。这种老年性精神病,有点象晚发型精分症,不象脑动脉硬化等器质性精神病,但需要鉴别确诊)。她家里人知道这病不好治,也就根本不治;管不住,索性也就不管了。所以,老太太一进医院“找人”,我们男的都赶紧躲。我观察得此病的老年人确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别的毛病没有(不是没病只是不与妄想联系时很少主诉其他问题),连感冒都不闹!
  但年轻人得此病(与老年人多为器质性病因截然不同,各种症状也多)就没多少好处了!一位30岁的高校女教师,与我一位朋友是邻居。聊天中朋友发现她讲的事情太离谱,连哄带骗来到我诊室。经交谈发现是非常典型的以被害妄想为主的精神异常,遂建议其尽快去专科医院诊治并嘱朋友告诉其正在另一所著名高校读博的丈夫。半月后得悉其仍未就诊,才知其丈夫说妻子以前就多心多疑胆小,现在明显点而已,不以为然。再了解,得知其丈夫住校,每周回来一次,相处时间不多。而且,病人的妄想内容中,丈夫是被“敌人”谋害的主要对象,怕他担心,故其妄想在丈夫面前掩饰得很深,不易发现。我遂写了一张便条托朋友带给其丈夫,告知我从专业角度的一些考虑和及时诊治的重要价值。也许知识对有知识的人更有说服力吧,其丈夫很快送病人住进了专科医院。这治疗还算及时,至少理论上不影响其丈夫半年后出国做博士后的计划。
  然而,很多病人并不能得到及时的诊治。我这里现在就有这样一位女病人,以被害妄想为主。由于“敌人”是她的一位同事,故时常闹事。单位领导头痛不已,受害同事苦恼不安。在取得其信任后,我顺利地把她带到了专科医院门诊,医生在做谈话和MMPI测验后怀疑为该病,给予“维思通”治疗并建议住院。病人拒绝住院,回家看了药物说明书以后,对我们给她“治精神病的药”十分气愤,并把一些不适症状归到该药上而拒绝服药。这位病人的行为表现是“正常”的,不然她就不是精神病人了。问题的关键是病人的丈夫不配合,他很不满单位领导提出的让停止病人工作进行治疗的建议,说是小题大作,刁难他们。领导无奈,叫我去从专业角度给病人丈夫做解释。也许是对病情的了解程度相差太大,其丈夫置若罔闻,对我的看法也有不满,以至我几次想说服他竟无法开口。患者与外界的一般接触良好,病人的母亲和姊妹们看不到患者的那些离奇妄想,也对忠告不以为然。患者所在科室是单位的采购部门,与外界商家厂家来往密切,病人的妄想涉及一些经济和权力上的敏感和忌讳问题,单位其它不相关的人很容易觉得其中有真实成分,令领导、同事既气愤又尴尬,影响很坏,可是又没法一般见识。病人目前仍在上班,病情时好时坏。我很担心病人病情加重后出现冲动和攻击行为,可是,只要其家人不配合,只要单位在其不闹腾时也不积极处置,专业人员再明白也无济于事。
  因此,在“妄想症”病人的生活场景里,病人迷失了自我而成为其妄想世界里的主人公,唯有靠治疗才能让他/她从角色里觉醒,中断这出悲剧。原本是配角的病人家人应当了解有关的医学知识,听从专人员的建议,别把自己当群众演员。而自以为是看客的周围的人们,也应当了解相关医学知识,至少成为其中的群众演员吧?这样,病人的人生剧本才有可能被真正改写,让悲剧在剧情展开前尽早结束。我想起一位著名精神病专家在一次病例讨论学术会上的话“每个精神科医生可能都有体会:最难对付的不是精神病人和他的病,而是病人的家属们”。所以,可怜的医生导演和编剧们首要的任务应该不是去寻找每一出精神病悲剧的主角,而是如何培养全社会人们首先具备配角素质和群众演员意识。没有完好的治疗支持网络,病人随时都会逃逸到那另类的“妄想”世界,从那里给我们的世界捅漏子。
  (注:“妄想狂”的称呼更泛化一些,其中包括了“精神分裂症病人的妄想症状”,但可能更多指医学上的“躁狂症”。此二种病不在本文“妄想症”的诊断范围内)。(2001-08-01-稿)